邺风丨梅豆花开
安阳融媒《安阳日报》
2023-11-06 11:32:30

梅豆花开

赵彬

下村工作,偶见一村干部家的围墙上梅豆花盛开,紫色的,白色的,安详而不张扬。记忆浮现,恍惚间回到了30年前那个用篱笆圈围的小院里,梅豆花开,浓绿淡紫,像是编织的花环,花环中,一个小女孩在两位老人慈爱的目光中蹒跚学步……

不到一岁时,因为工作的原因,父母把我寄养到了姥姥家(妈妈的一个姑姑),这一寄养竟是18年。彼时,姥姥姥爷已年近花甲,膝下无子,对于这样一个娇嫩的小生命的到来,自然欣喜异常,真真是捧在手上、含在嘴里。直至7岁,我还在姥爷的背篓里,溺爱程度可见一斑!

姥姥姥爷善良宽厚,性情温和。姥爷会珠算、编织、打磨农具,姥姥女红好,给村里很多孩子做过衣服。记忆中,我从未见过他们吵嘴或因什么事情发脾气,半睡半醒中常常能听到他们的对话,家长里短,绵软柔长,给我相濡以沫的感觉。

再然后,有了家的概念,偶尔我会去父母家,但那也是老人“恐慌”的开始。特别是春节,姥姥姥爷总会紧张地看着我问:“妞儿,回哪儿过年?”当听到我一如既往的回答后,姥姥姥爷会高兴得像个孩子,兴致勃勃地准备过年的物品。姥姥姥爷都没有上过学,只有姥爷在生活中自学了一些字,因此,他们对于文化知识有一种信仰般的崇拜,只要看到我在看书,就乐呵呵的,大气也不敢出,轻手轻脚地在我身边走来走去,忍不住了会问我:“书里讲些啥?”

我读初中时,姥姥因脑血栓半身瘫痪,在姥爷的精心照料下,姥姥恢复得很好,依然能够缝补我的被褥,在夜里一边轻轻握着我的脚脖,一边和姥爷喃喃细语。

幸福的时光戛然而止,高三那年,姥姥病危。春节时,我们把姥姥接到了家。已经临近生命最后时刻的姥姥头脑清晰,却不能言语,她一次次拉着我的手,又指着姥爷。我拼命地点头,告诉她:“我会好好长大,然后照顾好姥爷。”

姥爷在院子里燃起一堆篝火,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和姥姥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,红红的火光照着姥爷的满面沟壑,也照着姥爷即将到来的深深孤寂。我紧紧抱着姥姥做的被褥,泪如雨下。

农历正月初五,姥姥去了,慈祥的面孔一如既往,却再也没有了温度。我在日记本上重重地写下一行字:“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。”

周末放学回家,每到距离村子两公里的地方,我就开始哭。回到家,姥爷看到我,混浊的双眼里就流出了泪水。虽然我们还会像姥姥在时一样,打扫庭院,种花种豆,但是缺失的感觉无处不在。

随着岁月的流逝,我渐渐明白,面对生老病死,我们无能为力,好好活着才是对姥姥最大的慰藉。

再后来,我长大结了婚,当我和爱人带着姥爷在县城转时,他高兴得像个孩子,我能看到云端的姥姥也在笑。

2009年的春天,姥爷病重。我尽一切所能满足姥爷的任何需求。老人的愿望总是那么的简单而纯朴。他想吃的东西,他想要的半导体收音机,甚至拿去儿子比较高级点的玩具,他都会开心。我昼夜守在他的身边,听他讲述我们的往事。有时我会扶他到医院的窗户前,指着远处正在建设中的楼盘,告诉姥爷等他好了,我们就搬新家。姥爷最终还是带着对我们的留恋走了,是期盼着和姥姥团聚吧,姥爷的脸安详又平和。

梅豆花开,朵朵灿烂,我似乎还能看到上小学时姥姥迈着小脚给我送鸡蛋的情形,还能看到为了照顾我的矮小姥爷锯桌子腿的忙碌,还能看到临终前姥姥紧握我的双手,还能看到我和姥爷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,林林总总,不曾走远,不会走远。

在这样一个无眠的夜晚,请允许我再一次泪如雨下,深深缅怀挚爱的亲人。

编辑:张晓萌
责任编辑:阎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