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寻西湖

王馨笛

二〇二三年杭州的冬天，是暖冬。已至十一月下旬，我们仍生活在二十度左右的气温里。秋衣外面，套上一件毛衣、一个马甲，牛仔裤里面穿上秋裤，从清晨到夜晚，并没有寒冷的感觉。

二十八日，吴柳祯盛情相邀，初冬午后，我们走出杭师大的校门。

我不止一次心里思量，要将自己从学校行至西湖边的时间做记录，抑或数数究竟多少步。我想这是个科学且浪漫的调查，可至今未果。究其原因，一曰健忘，二曰轻狂。回想阿勒泰之旅，我明白记得，禾木村从禾木桥骑马到哈雷观景台要二十分钟，嗯，或许只此一次的风景让我的时间观念和记忆力都变得谦逊。而从师大到西湖的五六分钟，我走得那么重复、那么平常，于是骄傲而不自知地没那么当回事吧。

风要树放下相处长达三季的叶子。李宗盛说，落叶是树的风险。我想也是奉献，春夏秋奉献给天，而冬奉献给地。脚踩上落叶的脆响，是散漫行人的乐趣，或许也是落叶的告别。

南山路的风，真好啊。祥和，柔软地抚慰着我们。风里，我们慢慢地走。

祖国的冬，日落是早些儿。要想在初冬赶上西湖的余晖脉脉，四点半是不行的。不知道是时机故，或是阴天故。当日四点三十六分，气温十八度左右的多云天气，雷峰塔之旁并未铺开那染透天际的落日。吴柳祯有些败兴，但她的乘兴在一分钟之后。变得比太阳快，她向来如此。

湖水被风吹皱，广大而宁静地包容着一切倒影。湖上曲折的石桥要比平日里湿，我没深究原因，风是不大的，然而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原因。曲径没有通幽处，通向幸福，新人们无论什么季节都是西湖不可少的风景。西湖啊，你为何有垂下的绿丝绦，为何有秀妍的亭和桥，为何有枝枝叉叉托着云的树影，为何你分明诗意盎然还引而不发？

湖的那边群山连绵，真的连，真的绵。近是青山隐隐，远是云山雾罩。是造物者所无尽藏也，不娇不媚却又尽态极妍，如若能寄一封古今的长途信，我要请张岱放心。春夏西湖风情有之，秋冬却也含蓄蕴藉，一样的与人温存，不曾冷清过。

走得散漫自由，再回首已是金乌西沉。太阳是真的落山了，天也是真的愈发不透明了，我们打道回府，而此刻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二十分钟有余。

南山路暖黄色的路灯，安然地亮了。法国梧桐高大舒展，疏疏落落地承接着那光，红色的四路公交车是最浓郁的色彩，车流缓缓驶入夜色。啧，美啊！